Evanesce_白日梦

【黄旼炫生日贺文/旼狼】第三次扭伤

 

BY/淘气野狼

 

 

  裴珍映,年方十八,剑眉星目。暑假正要开始,喜提数日不得恣意玩耍与一个肿胀的脚踝。

 

  初夏最不缺的正是蝉鸣与汗水,裴珍映向教室窗外望去,造就他此一窘境的罪魁祸首正在操场喜滋滋的踢球,还不时发出几声几近破音的诡异叫喊,破铜烂嗓中气十足的连三楼都听得见。

 

  愁,愁死了。裴珍映甩甩自己引以为傲的黄金右脚,脚踝处不意外的收获一阵刺痛,小脸像吃到酸梅猛地一皱。正在收书包的同桌见他近似便祕多日未解的神情,一阵惺惺相惜:“你怎啦?”

 

  “脚疼。”还没从抽痛缓过来,裴珍映的颜面仍是痛苦万分。

 

  原以为找到消化不良同伴的同桌表情随即凉了:“不过是脚踝扭伤,你至於吗?”

 

  裴珍映痛心疾首:“你也扭一次看看?”

 

  “都多大岁数了,谁没崴过几次脚?”同桌一脸云淡风轻,边背起书包边转动自己脚踝,自由自在扭动的踝骨看在裴珍映眼里很是嘲讽,不悅的咂嘴:“我这跟一般扭伤不同!”

 

  “哪里不同?崴脚程度还分颜值高低的吗?长得帅的家伙扭的比较严重?”

 

  脑中跑过许多医学词汇,然而支支吾吾半天裴珍映仍解释不来自己与凡夫俗子的不同。不过同桌的疑惑听在他耳里,四舍五入等于在夸自己帅,心情顿时好了大半。

 

  同桌自然不知道裴珍映的内心活动,以为裴珍映仍揪著一张脸是嫌自己不够有同学爱,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,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关切:“你看医生了没?”

 

  “当然看啦。”提起看医生,裴珍映不免惆怅。他每天按时热敷、準时吃药、遵照医嘱不随意移动脚踝,甚至买了医生极度安利的护踝,右脚踝的瘀血却仍一点也没改善,瘀血消退的程度大概得用放大镜观察才能勉强瞧出端倪。

 

  “我看你这状态,至少也一周了吧?”

 

  “不只,早超过了。”想起自己崴到脚的瞬间,以及种种糟糕的后续处理,裴珍映又是一阵心塞。同桌见他小脸再次悲愤,怜悯之心油然而生:“看西医没用的话,要不试试推拿?”

 

  “不去!绝对不去!”同桌被突然激动的裴珍映吓得一个激灵,捂住心口骂骂咧咧:“不去就不去,你是在大声什么啦!”

 

  裴珍映秀气的双眉仍糟心的蹙成一团:“朴佑镇跟我提过好几次啦,但我不敢,推拿感觉好疼的。”

 

 “哪会?乔一下 '喀撘'一声就好了。 ”裴珍映正想反驳,一抬头才发现此话不出自同桌,而出于不知何时回到教室的朴佑镇。同桌瞥一眼身后的发话者,懒得再与伤患与肇事者纠缠,拍拍裴珍映肩膀,转身的姿态很潇洒:“祝你脚踝早日康复,我先走啦。”

 

  剩下裴珍映与朴佑镇大眼瞪小眼,后者再次发话:“你坚持看西医所以我后来才没提,但你不是还疼吗?走路也不安稳,真的不试试国术馆?”

 

  “也不想想我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谁。”

 

  朴佑镇自知理亏:“所以我才说不收你钱。”

 

  “怎么不收我钱?你家开国术馆?”想到想像中的狗皮膏药味和传闻的高额收费,裴珍映就一阵头皮发麻,听到朴佑镇说不收钱,怕疼的主儿一时竟起了兴趣。

 

  “我亲戚做推拿,我从小跌打损伤都在那看的。不是早跟你说过了?”

 

  “就算这样我也不去。”

 

  “长痛不如短痛,你真不去?”见裴珍映瞳孔略微震晃,朴佑镇再补一句:“你要是想的话,我今天就可以带你过去。免钱、免预约、小爷带你走后门。”

 

  裴珍映本就耳根子软,之前笃信西方医学才坚持屏蔽朴佑镇提议。然而那位坑钱大夫除了给他照片子和超音波,其余行为皆对他的伤况毫无助益,一个星期过去了脚踝还是肿的像馒头,并且不是胖白胖白的可爱馒头,而是又红又紫惊世骇俗的肿包。

 

  金钱与长病使人失去理智,等裴珍映回过神来,自己已经应了朴佑镇。

 

  “行!我去!咱们现在就走!”

 

 

-

 

 

  站在久石堂的招牌下风中凌乱,裴珍映气得想把脚上的护踝拆下来,甩在朴佑镇脸上。

 

  “唉呀,我忘了周一公休。”这是望见大门深锁的国术馆时,朴佑镇说的第一句话。

 

  尼玛!耍我啊!裴珍映闷到不知该从何处吐槽起,他觉得朴佑镇对不起他刚花的公交钱、对不起他艰辛跟著走的十分钟路程、更对不起他现在又闷又热又发疼的脚踝。

 

  裴珍映觉得他就是欠朴佑镇的,因为那人扭伤脚踝就罢了,现在又添上这么一桩。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看样子是毁了,他裴珍映命中注定得供著脚踝在家里暗自神伤,不得出去浪。

 

  “内个,我们今天就先回家吧?”见裴珍映脸色不佳,朴佑镇不敢多说话,干笑着揽过裴珍映肩膀想尽快带上朋友离开这个伤心地。

 

  裴珍映气极,压根不想与朴佑镇有任何肢体接触。然而几经折腾,他的右脚踝早已承受不住,重心全在左脚,才刚闪避朴佑镇的雀爪便暗道不妙,为了逞一时强,喜提重心全失两眼昏花。

 

  完了,脚踝还没治好,先成为重级伤残。裴珍映欲哭无泪,一时竟忘了自己还有双手可予以平衡,闭上眼睛任由世界在自己脚下偏移。

 

  孰料过了三秒仍未感知重击与倒栽葱,反倒感觉自己撞上一块结实的芳香,头顶的不知道是什么,只闻到一股蜜桃味混合阳光空气扑鼻而来,裴珍映下意识上手抚住双肩的支点--嗯?一双手?凉的?活人吗?

 

  直觉告诉裴珍映,扶住自己的不是朴佑镇,於是猛地睁开眼睛,逆光使他睁眼的过程有些勉强。好不容易适应阳光,首先对上的是一双狭长的眼眸,眼廓的形状让裴珍映想起某种动物,可又说不明白,恍惚之间肩膀被托了一把:“嘿~咻~”

 

  重新正视世界后,裴珍映顿时有点魔怔,长的那么冷傲一张脸,居然发出那么可爱的声音?懵了一段时间才想到要跟人道谢,急忙回过头对救命恩人鞠躬:“谢谢您。”

 

  也不知道是真觉得好笑,还是为了化解微妙的尴尬,那人哈哈笑了几声,笑声是奇妙的单音节,凝滞在呼呼的热风中,也在裴珍映心上砸出一个洞。

 

  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被唤醒,还没来得及思考心尖那股热从何而来,沉默许久的朴佑镇忽地出声:“表哥?”

 

  表哥?朴佑镇的表哥?裴珍映又陷入魔怔,他想自己的表情应该不是一般的愚蠢,因为狐狸眼又对着他笑出更多单音节。

 

  狐狸眼--喔,原来是长得像狐狸。

 

  “你怎么会来?今天公休喔。”狐狸笑起来都这么甜的吗?青年眼角仍存有方才笑意的余韵,眼尾上挑的角度恰到好处,裴珍映第一次觉得如沐春风一词不是文人夸饰,而是真实存在。

 

  “这小子扭伤了,过了一个礼拜都还没好,就想带他来看看,结果忘了今天休息。”朴佑镇蜷著手指回答。

 

  “噗,你是不是傻?两位都先进来吧。”青年揉了一把朴佑镇头毛,另一手在口袋里掏钥匙。直男本男朴佑镇居然任由同性呼噜呼噜顺毛?裴珍映感到不可思议,看的两眼发直,发愣的结果是收获一张放大数倍的狐狸面孔--朴佑镇的表哥不知何时突然凑近,歪著头看他:“小朋友,別发呆啦。”

 

  太近了!裴珍映吓得肩膀一震,竟也忘了应答,使出负伤以来最快的脚速直往里头冲,被一脸莫名的朴佑镇揪住衣领:“你赶火车呢?去哪?”

 

  总不能说你表哥太帅了,再这么望下去怕是会窒息。裴珍映随口胡诌一个理由:“我尿急,想借厕所。”

 

  “洗手间吗?我带你去。”耳尖的狐狸又神出鬼没探头过来,裴珍映被吓得魂都要飞了,连忙摆手说不用。偏偏朴佑镇还不会看眼色的在旁帮腔:“馆里构造复杂,你就让旼炫哥带你去吧”,丝毫没意识到裴珍映的眼神求助,更没有亲自带裴珍映解决内急的想法,迳自坐下呈大字型瘫在接待的沙发上。

 

  朋友要慎选,骑虎难下的裴珍映学到一课。

 

  “我叫黄旼炫,你是佑镇的同学吧?跟佑镇一样叫我旼炫哥就好。”

 

  “你好,我是裴......裴珍映。”对方语气明明温柔,面部表情也温婉,然而一对上那双狐狸眼睛,裴珍映就觉得有好几股浪潮向自己奔湧而至,压力很大。

 

  那股气场是天生挟带的温柔强大,比无礼咄咄更难应付,一不小心极可能耽溺於好看的皮囊,上挑的眼角眉梢隐隐暗示眼里的余波并非看上去那么纯粹。

 

  黄旼炫走得很慢,领路几乎是三步一回头,裴珍映被他的带路节奏整的烦闷,忍不住开口:“那个,我没那么严重,正常步伐是可以的。”

 

  “喔,因为刚才在门口感觉你的平衡感不太好,既然没事的话那我就正常走了。”对方颔首表示了然,说话神情平淡,裴珍映却觉得那双狐狸眼中暗藏玩味。心里那股打从见到黄旼炫便出现的热源开始向外扩散,非要用言语形容是一种烦燥,却意外并不反感,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炙热在燃烧。

 

  来的路上晒太多太阳所以中暑了吗?越想越头昏脑胀,从洗手间出来后黄旼炫又问了好多话,裴珍映都大略敷衍过去,脑中除了对方眼尾和嘴角时刻得宜的弧度,再无其他。

 

  所以突然被朴佑镇拉到躺椅上,还被拽下拖鞋和护踝,裴珍映感觉很玄幻:“你干嘛?”

 

  “什么干嘛?你刚刚不是请旼炫哥帮你治疗吗?”

 

  “我不是我没有我哪有这么说!”

 

  “你很怂欸,忍个几秒钟就过了,真的,相信我。”裴珍映有口难言,见黄旼炫在旁穿起白大褂蓄势待发,不方便质疑人家表哥专业,只能拚命用眼神示意朴佑镇。

 

  偏偏两人平时共穿一条裤衩的默契不知为何发挥失常,朴佑镇依旧一面用眼神恫吓、一面死死压着他,以为裴珍映是怕疼想临阵脱逃,殊不知好友是深陷对整骨师的刻板印象无法自拔。裴珍映心中的推拿师傅是蓄胡满脸沧桑,一站出来就气势大发,一脸长得很能疏通他人经络,於是很难理解不过虚长自已几岁的对象,居然能磨拳霍霍,决定他的脚踝存亡。

 

  而且推拿就推拿,干嘛还穿白大褂!装腔作势!

 

  “放松,先让我看看。”直接打破少年僵持,黄旼炫迳自走来接过裴珍映脚踝左瞅瞅、右瞧瞧。脚踝主人哀莫大于心死,千百个疑虑放不下,被黄旼炫轻轻抬起的右小腿有些抖,在旁观察的朴佑镇总算读懂好友心思:“啊!你是担心旼炫哥技术不好吗?放心!旼炫哥打小在这里长大,很厉害的!”

 

  裴珍映半个字都听不进去,脑中已经播映第二轮的人生跑马灯,努力反省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答应由黄旼炫为自己治疗。朴佑镇还在旁嘀嘀咕咕,略带亢奋的音调徒增裴珍映紧张,丝毫没汲取其中提及的黄旼炫丰功伟业。

 

  最后还是黄旼炫打断两人的失败交流:“骨头没移位,应该是韧带伤到了。你这瘀血堵得很严重,我待会给你一些化瘀的草药,你带回家抹抹。”

 

  黄旼炫一句话让裴珍映从悔悟中醒悟,一对上那人的脸,裴珍映积累的诸多迟疑瞬间全吞回肚里。那是一种很危险的温柔,声音和相貌都太合理,让人无法质疑其中任何言论,看着那张脸就觉得对方只会吐出定式、说的都是真理。

 

  况且黄旼炫所言不假,“医生也是这么说的。”裴珍映点头道。

 

  “嗯,但还是需要转一下,疏通疏通。”

 

  还没来得及反应黄旼炫所言何意,裴珍映先是感觉有人在他踝骨猛地一扭,然后听到一声“喀拉”,最后是从右脚踝一路传到脑门,椎心刺骨的痛。

 

  “呃啊啊啊啊啊--”

 

  裴珍映,年方十八,剑眉星目。泪洒国术馆。

 

 

-

 

 

  后来裴珍映在久石堂敷了一阵膏药才走,离去时身上全是狗皮膏药味,闻起来复杂的紧。回家路上朴佑镇离他离的老远,深怕被他掐,不过嘴巴还是很皮:“怎么样?有没有感觉通体畅快?”

 

  “通你大爷。”敷药之后被黄旼炫转那一下的痛感确实稍缓,脚踝处却像是有小火苗在烧,一发温热在周遭流转。裴珍映立下决心,若之后自己半身不遂,定要这对表兄弟负责自己下半辈子。

 

  神奇的是,照着黄旼炫所说,涂敷久石堂的自制膏药两天后,裴珍映的瘀血真的消了大半,右脚踝也不再肿到穿不了球鞋,总算能告別天天被师长关切的拖鞋人生。

 

  “就说我哥很厉害吧!他可是久石堂的招牌!”朴佑镇相当得意,今天的雀哥也为传统技艺做出十足的贡献。

 

  裴珍映一边久违的转动脚踝暗自感动,一边问:“那我需要回去复诊吗?”

 

  “本来的医生?要吧。”

 

  “不是,我是说你表--旼炫哥。”

 

  “不用,哥说你那不是什么重伤,之后继续擦药活血化瘀就好,你如果还需要药就跟我拿,我家也有很多。”

 

  “这样啊,谢谢你们。”得到答案之后心里有点空,可裴珍映明明自认不曾有过期待,也觉得没什么理由值得自己期望。然而心头某处莫名磕得慌,跟教室窗外此起彼落的蝉鸣一般,一下一下的在心尖来回的敲,在脑海撞出软绵绵的、粉色的轰鸣。

 

  裴珍映将这番情形归因於,自己不曾向黄旼炫好好道谢。

 

  於是抬头欲叫住朴佑镇,那人正背对他和班里几位同学讨论放学后由谁负责佔球场。小嘴即将吐出朴字的瞬间,裴珍映才想到那天黄旼炫其实打算给他名片,奈何踝骨实在太痛,自己因为对方出奇不意的整骨赌气的很,闹小孩脾气死活不接过名片,还把受的气全都出在朴佑镇身上,结局是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。

 

  现在才打算透过朴佑镇联系人家,未免太小孩子心性。

 

  领悟到推拿好处的裴珍映小朋友忘了自己本质确实是小孩子,自个儿在内心上演一出磅礡大戏。剧本是长途漫漫的脚踝疗程,主角是拯救自己逃脱瘀血困境的黄旼炫,至於眼下问题是该如何召回主角,不让此剧戛然而止。

 

  没有理由然而顺理成章的,半路杀出的朴佑镇表哥在他的十八岁佔了一个席位,有趣的是裴珍映本人尚未知觉。

 

  所有故事的起点都始于主角的不自觉。

 

 

-

 

 

  暑假浩浩汤汤的开始,脚踝的故事也同时划下句点。

 

  裴珍映没有忘记黄旼炫,可也没有理由独自搭几站公交去久石堂找仅见过一次面的那人。於是直到学期结束,他仍欠著一句道歉,以及尚未厘清对上那双狐狸眼睛时的心脏动荡。

 

  暑假第一天朴佑镇问他要不要去泳池纳凉时,裴珍映没多想的就答应了,所以一入场瞟见救生员椅上朝两人挥手的黄旼炫,多日小九九搁置未解的人吓得险些一头栽入水中,震惊之余急忙揪住一旁蓄势待发準备跳水的朴佑镇:“旼炫哥怎么在这里?”

 

  “喔,这是我们亲戚开的游泳池,国术馆休息时旼炫哥就在这里帮忙,我等等也要上去跟他换班。”朴佑镇回答的云淡风轻,丝毫没发觉裴珍映脸上渐现可疑的潮红,心中光急着在上工之前多游几趟,没等好友就迳自蹦入池里。

 

  无暇吐槽朴佑镇的亲戚们怎么涉足各种产业,裴珍映觉得救生员椅方向投射而来的气流分外炙热,然而他没敢确认那股氛围是否真为黄旼炫投来的视线,更没勇气对上想像中那人的眼神,只能目视远方、凝视一无所有的室内泳池边界,慢吞吞的做起暖身。

 

  “你干嘛呢?不下水吗?”心不在焉的做了几个动作,朴佑镇已经风风火火的游了一趟回来,朝岸上的裴珍映泼了把水。瞥见黄旼炫腹肌后,心中不停默念色即是空的裴珍映这才回过神来,糯糯的对着朴佑镇摇头,又点头。

 

  时间是平日上午的缘故,放暑假的小孩们多在浅水池戏水,标準池内的人不多。看着独佔一条泳道的朴佑镇,裴珍映咽了一口口水,现在的他浑身燥|热,於是也想和好友一样尽快享有沁凉,加速动作稍微拉筋就进入水中,和先一步出发的朴佑镇开始游泳较劲。

 

  游了二十多公尺,指尖刚触上池壁,裴珍映便惊觉不妙,右小腿若有似无的痛感他很熟悉--无非是抽筋的前兆。正迟疑是否该稍作休息,右脚却比大脑先一步反应、自行蹬离墙边接续著游。蹬墙的瞬间他还暗自庆幸只是脚筋跳了下,窃喜并无大碍,心想大概是久没游泳所以肌肉出现的暂时反应,啪搭啪搭打水接着向前游--

 

  然后是一阵撕|心|裂|肺,整条小腿都在与裴珍映作对。

 

  没及时停下的后果便是右腿经络的胡乱颤动,久没运动使得抽蓄逐渐增强,游到一半裴珍映就痛得想尖叫,下意识张口结果口腔内灌进好大一口水,呛得他急忙停下探头出水找空气。

 

  消毒水的味道呛得裴珍映鼻涕眼泪直流,想在池底找个平衡点站立,然而泳池中间地带本来就深,惯用脚又抽筋未解,只能仰赖左腿的他压根站不稳,双手扑腾於水面在溺水的边缘徘徊。

 

  必须找救兵!裴珍映偏头望向隔壁泳道,未料朴佑镇依旧沉迷游泳无法自拔,能见到的只有水花。残余的自尊心让裴珍映拒绝大声呼救,於是脑筋一片空白、小脸艰辛的维持於水面之上载浮载沉,霎时间泳池内的水声人声都与裴珍映无关,他只能听见自己内心的哀号和紊乱的心绪。

 

  就在裴珍映思考自己究竟是与夏天这个季节犯冲,还是命中不该有朴佑镇这个劫数时,突来一双臂膀从后环住他的腰。裴珍映一惊,一脚便向着那人踢去,孰料犯蠢用右脚踢人,痛得他龇牙咧嘴,那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:“放轻松。”

 

  熟悉的声音和味道。

 

  黄旼炫。

 

  近似溺水的状态让裴珍映丟脸的紧,不敢看黄旼炫,僵在那人怀里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。黄旼炫没理他,道:“你会水母漂吗?像水母一样漂在水面上。”

 

  裴珍映心想你这有解释和没解释有差吗,但还是乖乖点头,离开黄旼炫双臂,面部下沉背部上抬,四肢自然而然随着动作放松,同时感觉到黄旼炫正轻拍他的背。简直是把人当小孩子看--裴珍映庆幸黄旼炫要他把脸埋进水里,因此看不见他面上的复杂。

 

  后来恍恍惚惚地被黄旼炫带上岸,上去的时候似是怕他右脚无力,对方还托了一下他臀部助力。心惊同时裴珍映又拚命默念色即是空,告诉自己黄旼炫不过是名尽忠职守的救生员,千万不能想多。

 

  黄旼炫拉直他小腿开始替他扳脚底板时,裴珍映终于没忍住,拍了一下绷着脸的那人:“我没事,哥回岗位吧。”

 

  “和佑镇交班了。”无视裴珍映吃痛的喊声,黄旼炫依然故我的给他拉筋,头都没抬一下。裴珍映看向救生员椅,果然朴佑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衣服坐在上头,同样也盯着裴珍映一脸莫名。

 

  朴佑镇用口型问他怎么回事,裴珍映皱著一张脸承受拉筋之痛有苦难言。

 

  “我在岸上都看到了,你的暖身动作做的不确实。”过了好一会儿黄旼炫才开金口,轻轻放下裴珍映的脚,蹲在他眼前说。

 

  对方洁白的腹肌通透的像在发光,刚进泳池时就不断洗脑自己心无罣碍的裴珍映,如今又陷入痛苦的深渊,无法直视黄旼炫,挣扎的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
 

  千回百转的纠结看在黄旼炫眼里像在敷衍,更加絮絮叨叨:“以后抽筋了不要硬游,其他运动也是一样,感觉不对就停下来休息。尤其你脚踝的伤刚好,突然重新运动要特別注意。”

 

  “嗯。”

 

  “身体不舒服就立刻找人协助,佑镇心大没注意到那你就大声求救,要不是我一直在看你--呃,总之不要一个人慌张。”

 

  “嗯......嗯?”裴珍映纠结归纠结,思绪并没短路,黄旼炫所言他听的清清楚楚。然而对方却像是没事一般,神态依然,话题转移的畅快淋漓:“你怎么那么容易受伤?”

 

  “没有,只是刚好都被你遇见。”被人怼了就要回,此乃裴珍映的人生箴言。一时忘了自己应当为了黄旼炫的肉|体害羞,不服气的努嘴抬头,结果正巧对上黄旼炫凑过来的狐狸眼:“等会儿留个联系方式吧。”

 

  “啊?”

 

  “你呀,有点让我放心不下。”

 

  轰隆--裴珍映还没理清黄旼炫这话什么意思,脑门顶先不争气的炸出隐形烟花。

 

  初见黄旼炫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,心脏被人拽住的莫名痛感。

 

 

-

 

 

  “你跟旼炫哥怎么回事?”裴珍映本来专注打电动,被突然出声的朴佑镇吓得拇指一抖,屏幕上的小人於是光荣自|杀。他清了清喉咙佯装平静,索性退出游戏:“什么怎么回事?”

 

  “你喜欢男生吗?”朴佑镇突然捞过他的手,逼得裴珍映正视自己。裴珍映吓死了,他知道好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,可没想过朴佑镇会无视他问题一针见血。“......没头没脑的突然说什么啊。”他咕哝道,没敢对上朴佑镇眼神。

 

  朴佑镇却没打算放过他,握着裴珍映手的力道愈加增大:“那天在泳池就感觉你们有点奇怪,昨天你们不是还一起逛街吗?”

 

  “那是碰巧遇见......”裴珍映原本还想多解释些什么,然而话音渐弱越说越心虚。暑假才过一半,他和黄旼炫巧遇的次数已经一只手掌数不清,后来问了才知道,原来黄旼炫就住他隔壁小区,姑且算是邻居。

 

  神奇的是,裴珍映确信在朴佑镇带自己整骨之前,自己从未在这一带见过黄旼炫。那天在泳池留下联络方式后,却三天两头巧遇,遇见的次数频繁到黄旼炫甚至打趣自己是不是偷偷跟|踪他,逗得裴珍映小脸涨红、半晌说不出话。

 

  明明原因坦荡,朴佑镇拋来的种种问题却让裴珍映难以理直气壮。大概裴珍映自己也明白,从认识黄旼炫的那刻起,他心里就住进一点也不光明磊落的小心绪。

 

  晦暗的花火闪着心动又见不得人的光,逐步在少年心头点燃滋长。

 

  “我就直说了吧,旼炫哥他,喜欢男生。”朴佑镇从来不是能憋住话的性格,这些日子来的暧昧全都看在眼里,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儿讲开。见裴珍映没反应,於是又补一句:“你们两个都是我很重要的人,我不希望任何一人受到伤害。”

 

  裴珍映其实并非对朴佑镇突来的宣告没感觉,他不过是在想,在想自己的踌躇摇摆和黄旼炫的欲盖弥彰。顿了几秒,少年千头万绪最终化为一句:“性別很重要吗?”

 

  这下换朴佑镇怔住了。

 

  “老实说你这句话反而让我有点自信了,”看着好友合不拢的嘴巴,裴珍映极力憋笑一字一句的说,“一份感情其实不需要有那么多拘泥,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想通。”

 

  “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男生,但我知道我喜欢旼炫哥;我还不敢肯定那是哪种喜欢,但是我知道我喜欢。”

 

  话说的很慢,字句很深,裴珍映意外原来承认一切比想像中简单。那厢朴佑镇的下颔终于阖上,脱口而出的第一个问句很实际:“你什么时候喜欢我哥的?”

 

  确实一切太突如其来。

 

  “如果说是打从遇见他的第一眼,他接住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好看,会不会太肤浅?”

 

  朴佑镇不笑不说话的样子很兇,现在正死死盯着他,裴珍映有点怂,但还是静待好友回答--

 

  “如果确定喜欢的话,那原因为何只是多余的拘泥吧。”朴佑镇说。

 

 

-

 

 

  喜欢很简单,谈恋爱很难。

 

  朴佑镇打包票说他哥绝对对裴珍映有意思,只是闷骚不愿意先开口。裴珍映不置可否,其实目前的关系平衡他还算满意,毕竟他自己也不敢先跨出那一步,於是继续和黄旼炫维持在兄友弟恭的状态,偶尔以下犯上。

 

  “就这样止步於此吗!”朴佑镇痛心疾首,巴不得立刻把裴珍映包装好打上蝴蝶结,跟他表哥一同送入|洞房。

 

  承认喜欢之后裴珍映反而平静,他和朴佑镇谁也没有告白更甚恋爱过,任何经验都是取决於书上电视上,他倾向随遇而安,如今佛系的默默喜欢在裴珍映看来没什么不好。

 

  然而冠冕堂皇那么多,说穿了全是因为裴珍映一碰上黄旼炫就脑袋打结,尤其意识到情感萌动后,那种口干舌燥愈发甚嚣尘上,深情的狐狸眼睛具备令裴珍映全然语塞的能力。

 

  “对了,旼炫哥问我这个礼拜四有没有空。”想到那则被自己搁置许久的讯息,裴珍映又一阵头痛。

 

  “礼拜四?这个礼拜四?”

 

  “对啊,怎么了?”

 

  “那天是旼炫哥生日。”

 

  接获回答,裴珍映淡定的点头,点了两下半才发现此话背后蕴含的意味似乎不太对,於是强装镇定问道:“他要开生日会呀?”

 

  “不啊,他大概只是想跟你约会。”

 

  约、会。

 

  简单二字却如五雷轰顶炸开裴珍映心房,神态恍惚的起身对朴佑镇说道:“我先去洗把脸冷静一下。”

 

  “行。”朴佑镇颔首,眼里尽是体谅。裴珍映手抚左胸安抚心脏,一面走出房门,未料行至门口时脚踝不知道发什么疯,旧伤所在突然抽了一下,於是右脚绊倒自己左脚、左脚再磕上臥室门框,然后是裴珍映的低吼与朴佑镇的惊呼。

 

  裴珍映,年方十八,刚意识到爱情。暑假过了大半,喜提约会泡汤与一个肿胀的膝盖。

 

  “我看您俩在国术馆约会吧。”替裴珍映拿来冰袋冰敷时,朴佑镇十分诚恳的拍肩道。 

 

  朴佑镇就是自己命里的煞,事已至三的裴珍映确定。

 

 

-

 

 

  知获裴珍映又负伤,黄旼炫直接替小孩黑幕一个预约,於是裴珍映和朴佑镇无视国术馆外排队人群,大摇大摆的走进久石堂。

 

  “看,和我哥交往多好哇,以后跌打损伤都不用愁了。”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风凉,朴佑镇在旁幽幽的说,裴珍映狠瞪他一眼,挥舞毫无威慑力的拳头:“就你话多。”

 

  这次黄旼炫没为他整骨,然而推开瘀血对裴珍映而言并没有比较好受,死睁著一双大眼不让眼泪掉下来。黄旼炫也吝啬,一句安慰的话都没对他说,除了一句“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”再无发言,反倒一旁的朴佑镇揣着一颗老妈子的心,随着裴珍映神色纠结。

 

  还说喜欢呢,喜欢个毛线,替自己治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,全都是朴佑镇异想天开,全都是自己自作多情。裴珍映扎心的很,后来分不清痛的究竟是膝盖还是心脏,只觉得身心都难受。

 

  左心房又尝到那种近似扭伤的痛感,明知疼痛的原因却难以医治,就像右脚踝的伤,得以让他根除的唯有黄旼炫,然而那人现在什么都不说。

 

  “哥,生日快乐。对不起,没来得及帮你準备礼物,之后补给你。”告白说不出口,生日祝福还是要说,黄旼炫为他敷上膏药时,裴珍映忍著眼里的金豆豆道。

 

  黄旼炫停下手上动作,抬起头看他。表情和第一次见面时有几分相像,上挑的眼尾带着些许道不清的微妙,又是那种令人著迷的危险,偏偏乍看之下纯粹:“喔?你打算怎么补偿?”

 

  以为对方会温润道谢的裴珍映顿时怔住,他没想到会收获这样的回应,没多想便脱出口:“哥想要什么呢?”

 

  “我想要的你就能给吗?”黄旼炫现在是真的在笑,裴珍映甚至觉得再隔几秒那人又要笑出招牌单音节。不过黄旼炫没有,他只是无声的翘著嘴角,凑近裴珍映耳边,就像那天在泳池里有意无意地对着耳垂吹气:“珍映真的很傻呢。”

 

  裴珍映觉得剧情发展有点奇怪,想要讨救兵转移话题,转头才发现朴佑镇不知何时已不见人影,诊间只剩自己和似笑非笑的狐狸。欲拉开和黄旼炫的距离,对方已早他一步退回原位,神色自若,吐出的话语却是重磅:“但哥就是喜欢珍映这点,很可爱。”

 

  什么?

 

  可以再说一次吗?

 

  为什么单由二字组成的字词会有这么多种解释呢?裴珍映在黄旼炫说出喜欢二字的瞬间,总算确信自己对眼前的人是哪种情感。然而对方的喜欢说的实在太理所当然,轻易到裴珍映害怕黄旼炫对自己的想法就只有这么简单--

 

  “等珍映膝盖好了,和哥哥认真约个会吧,当作是今天的补偿。”

 

  “原本是打算今天约会的呢,把这个当作生日礼物,我是不是有点贪心?”

 

  “所以说,到那一天,真正约会的那一天,我会告诉珍映我有多喜欢。” 

  

  裴珍映又想起那天倒看世界、黄旼炫逆光的脸,他觉得一切很不真实,可是现今黄旼炫抚弄他浏海的触感分明真实存在;然后他又想到打从遇见黄旼炫那一天,他的心脏就扭伤,而现在,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有活血化瘀的可能。

 

  可以相信吗?可以抓住吗?可以治癒吗?

 

  黄旼炫还在等他,裴珍映看见狐狸眼睛里自己的倒影,他的回应已在面上昭然若揭,於是顺从心意,回握住黄旼炫等待的手:“好。”

 

  然后他看见躲在门后的朴佑镇,透过门缝悄悄地、小声对他说:“我不是劫数,我是你的媒人,媒人待会想被请喝冰奶茶。”

 

  裴珍映对朴佑镇眨了眨眼睛。

 

  相遇的故事已经结尾,但他们还有许多新的篇章。

 

  夏天还很长,来日也方长。

 

 

 

FIN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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